青山隐鹿

专注做饭一百年(๑•̀ㅂ•́)و✧

【凌李】一个秋天的夜晚

   

   大约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在家赋闲的李熏然接到凌远的电话,对方说原本定好五点下班,但因为不幸抽中了市卫生局的突击检查,少不了要在医院多留一番安排迎接突击检查的种种准备,这样一算大约就要加班了。凌远的电话说得急切,周围环境嘈杂,李熏然就推算他是刚从行政楼挂了电话往门诊楼跑的路上忙里偷闲拨的。对象很忙很忙,自己却很闲很闲。

   其实李副队这次赋闲完全是一桩意外,他工作上一路顺风顺水,偶尔颠簸,被他看做是人生中必经的低谷和拐点;他总是乐观地看待自己的一切,包括困境。唯独这一次是出了棘手的问题,涉案人员来头不小,李熏然的侦破组一往直前,踢到了铁板。

   纵然这件事的结尾皆大欢喜,李副队长却还是受到了不奖不罚的对待,没有什么是绝对公正的,甚至有的时候,公正的天平需要倾斜一点点才能保证这件事本身的公正,这是一种最大限度和最安全范围里得到的公正。凌远这么劝导李熏然,话是这样说的,但李副队有点挫败。

   一年中也许就只有这么几天能完全休息。他大力揉搓着脸颊,揉到手心发热,脸都有些微红了才停手。凌远到家还早,他们之前说好今天晚上去吃个饭,看一场电影再回家欢度周末,所以冰箱里的剩菜早就在前一天被凌远烧成菜泡饭清空了。李熏然并不怎么饿,赋闲在家运动量小,中午吃一顿二十八块钱的盒饭就能饱到下午。

   但凌远还没吃。

 

   黄昏的菜市场人声鼎沸,周五了,大家都想买点好菜犒劳一下胃口。李熏然挤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随波逐流,被推着一路看过各种蔬菜摊。他以前买菜都是去超市,肉切好片、鱼刮好鳞,蔬菜也都封在裹着保鲜膜的一次性盒子里,规整又公式化。后来凌远告诉他买菜还是要去菜市场,菜市场的蔬菜都带着泥土和被挑三拣四之后沾染的人气,有时候不晓得烧什么菜,就去菜市场里转一圈,看看别人手里提的、摊子上卖得最快的,一圈下来心里就有数了,菜单也就有了。集思广益是生活的艺术。

   李熏然此刻就在品味生活的艺术,他被大声叫卖的艺术家和推着自己的艺术家们包围。肉摊上黄色的灯光照射过来,几只苍蝇飞来飞去,身旁的老太买了半斤肉绞馅,和摊主说要绞两遍,为了给家里小孩子包馄饨,摊主看一眼正在摊位里写作业的自己家小孩,给老太绞了三遍。

   肉摊过去就是海鲜摊,腥臭的气味混合着菜市场里的闷热扑面而来。水产们都趴在池子里,有几个木盆摆在过道上,里面是黑鱼泥鳅和鲤鱼,制氧泵埋在水里,咕噜噜的吐着气泡,木盆里的鱼太多了,水又太浅,鱼挤在一起是黑压压的一片,光滑的脊背露出水面,有时候摊主往木盆里浇一瓢水,他怕鱼背太干,怕不够鲜活卖不出价钱。

   就这样被包围着,走走停停,李副队的心情也比刚出门的时候好了很多。看来人群疗法有效,公平和不公平都抵不过眼前的太平盛世。他在菜市场转了一圈,提了满手的菜出来。

   五花肉是买的整条的,肥瘦相间;又买了土豆和青红椒,一把小葱,两块巨大的晶体状老冰糖,隐约包着一条棉线。共花费约五十几块,却可以做比两份盒饭更丰盛的一餐,没算计过勤俭持家的李熏然突然有些感慨,天马行空地认为餐饮行业也许都是暴利。暮色有些沉了,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

   于是就加快动作把肉洗净,菜市场的五花肉上有一两根潦草的毛,摘掉了。再给土豆削皮切块,泡在冷水里,这样能泡掉一些淀粉。都处置好了就烧热油锅,放一小块肥肉进去熬油,熬到锅子润了就把五花肉倒进去,略微煎炒之后放能去肉腥气的调味料,再炒,然后把土豆也放进去。

   这仿佛是一种从容不迫和一气呵成,李熏然早就做饭做习惯了,小的时候他学着煮面,从方便面开始到阳春面、大肉面,熟练到打开灶火就是一江春水,已经算餐饮界的老厨师了,所以这种快速的肉烧土豆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一样快捷简单。

“坏了,没放糖!”

   李熏然一声惊呼,眼疾手快,直接扔了一块冰糖进锅里,糖块在热气翻滚的炒锅里演绎一场自生自灭,这边经验丰富的老厨师又用菜铲拨拨,让土豆和肉把冰糖埋起来。

   然后就开始淘米,洗净的大米铺进电饭锅,烧一壶热水,把炒锅里的食物倒进电饭锅,再淋热水上去,接着就开始定时、煮饭。等候煮饭的时间里他又起锅炒了青椒鸡蛋。肉和米都很好熟,等老厨师收拾好厨房又擦了半间屋子的时候,电饭锅已经开始噗噗作响。而当他擦好地、整理好被坐得乱七八糟的沙发之后,电饭锅代表保温的黄色圆灯已经亮起,在黑黢黢的厨房里映照出生活的光辉来。

   带饭的盒子只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塑料饭盒,样貌平凡却胜在量大。老厨师刷洗饭盒又擦干水分,电饭锅里的焖饭油多肉满,土豆焖出柔软的粉质,冒着滚烫的热气。老厨师一拍脑袋,是他大意了,于是把饭盒里的菜又倒回锅里,再从橱柜里摸出保温桶。

 

   凌远在行政楼奔走,心里打着草稿,保卫科和财务的任务布置完了,门诊急诊布置完了,还有哪里没弄好?怎么就那么倒霉抽中了突击检查,用李熏然的话说自己是个非洲人了,他停下等电梯,电梯间的灯有点暗,自己的确黑,是像个非洲人。

   非洲人等着电梯,五层是他的办公室,他要回去收拾一下,再洗把脸就能迎来下班。家里吃什么?好像是没菜了,明天应该买个南瓜回家煮汤——秋天南瓜好吃,炖软之后是甘甜的。

   非洲人天马行空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响,他抬头,和里面拎着保温桶的人对视。

 “哎呀,欧洲人!”

   凌远久久疲倦的脸上写着兴奋。

 

“我本来是拿盒子装的,结果一想我自己也没吃,就改桶了。”办公室里分吃饭菜的两个人正在聊天,李熏然用凌远的饭盒盛出自己的一份,正坐在沙发上大吃大嚼,毫不见外。凌远也坐在沙发上,他抱着桶吃却还是矜持的样子,直到他吐出一小根棉线。

“老冰糖里的。”李熏然好心解释:“先开始忘了放糖,我就直接把一整块扔进去了,下回我砸碎了再放,保证挑出来。”

“我就是个非洲人!”

   凌远很挫败,和秋天的夜晚相配的是周五末尾的一小段紧张兮兮和他身为非洲人的不屈不挠,茶几上没怎么被人注意的青椒炒蛋显出一种灰头土脸,但夜晚湿润又昏暗的月光让它闪闪发亮。风吹散了晚餐的浓香,无论是突如其来的检查、旷日持久的赋闲还是运气不佳的非酋,这都是一个需要点滴安慰,需要略微cheer up的秋天的晚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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